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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风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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姬麒麟:通往桂冠之路充满荆棘

2018-06-13    来源:我是文艺兵


姬麒麟,男,1947年4月出生于北京。1967年9月参加工作,在北京京剧二团做演员。1970年考入昆明军区国防歌舞团成为文艺兵。1981年转业到中国歌剧舞剧院。1998年因伤病提前退休。

我的父母都是军人。1947年,我出生在父母南下的路上。因为战争,他们将我送到了山东聊城的奶奶家中,在那里我长到了五岁。幼时,奶奶经常带我去看戏,也许这就是我在戏曲上最早的启蒙。

新中国成立后,父母回到北京工作,便将我和奶奶接了过去。那时,鼓楼及其周边地区还是老百姓欣赏曲艺的地方,奶奶还是经常会带我去那里看戏,看得多了我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戏曲。尤其是在一年暑假看了中国戏剧院演出的《十一郎》后,我更是激动得几夜辗转难眠。后来北京戏校招生,我便报名参加了考试。初试结束后,老师对我说:“回去压压腿,喊喊嗓子!”尽管对这些专业术语不熟悉,但我知道这次考试是有希望了,否则老师是不会对我讲这些话的。后来结果下来,果真就考上了。

艰苦学戏

入校后我被分去学习生旦净末丑的文戏,但是我自己更喜欢武戏。当看到师哥们在练习武生的动作时,我常常不由自主地看得入了神,而文戏我则什么也听不进去。老师见状便让我去学了长靠武生,其间转了几个老师后,最终我拜到了侯海林老师的门下。侯海林老师是京剧泰斗杨小楼的弟子,深得杨派武生的精髓,我能遇到他真是一生的幸运。更令我受宠若惊的是,他对我格外照顾。他没有孩子,我能感觉到,在相处期间,他慢慢将我当成他自己的孩子一样教育和照顾。

我父母调到广东后,我开始独立生活,但年龄小,哪里会照顾自己。每到寒暑假,侯海林老师便将行头拿到我的宿舍,陪着我一起练功,并照顾我的生活。北京戏校的学生多是梨园行子弟,不管文戏还是武戏都会有一定的基础,而我最初连基本的压腿下腰都不会,所以压力很大。幸好当时侯老师对我很尽心,才在以后学习当中逐渐弥补了这个差距。如果说我后来在京剧上取得一些成就的话,我首先就要感谢侯老师对我的教导。

当然,我练功也十分刻苦。大夏天站大太阳地里,常常一练就是几个钟头。有一次,天气很热,老师坐在操场旁芙蓉树下看我练功,当时我练了好几出戏,大约有四个小时。后来,我见老师走了,便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,但刚拿起行头就晕倒在地了。同学们将我抬到四楼宿舍后,都认为我是感冒了,于是给我盖了两三床被子,窗户也都关得紧紧的。他们围着我坐着,一个个就那样眼巴巴地瞅着我。后来还是老师来了,扒开被子一看才知道是中暑了,连忙背着我直奔医院跑去。后来听医生说,如果老师再晚到一半个小时,我的小命就交代了。

还有一次,是在冬天。我穿着单薄衣服练功,练出了一身汗,回去就发了高烧,我一个人迷迷糊糊走到医院后,竟还不知道挂急诊,就靠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着叫号。最后失去了知觉,直接滚到了地上才被护士发现。

我知道要想做成一件事情,必须要懂得付出。比如,拥有好的身体,才能更好地去塑造人物。我知道我的起点低,只能更加努力地去练功,别人练习一遍,我就要练习十遍。为了练习腿功,夜里睡觉时我会把腿绑在床上,第二天常常僵硬到起不来床,需要师兄弟帮忙才行;每次同大家一起看电影时,我从来不坐椅子,一律压着腿看;在排练厅同师兄弟聊天时,我通常也会将腿抬起来放在玻璃上,那种不敢用太大力气的状态刚好可以用来练习剧中情形。1964年东方红大歌舞要在我们学校取景拍摄,我没办法练功,便在外面练习原地踢腿,一次踢腿1800下,而且天天如此。

除了苦练基本功外,我很喜欢琢磨。学习时间长了,我逐渐发现原来京剧艺术是无止境的,它是由一代又一代的京剧表演艺术家不断打磨得来的。所以,在学习老师表演的基础之上,我会时常琢磨怎样才能顺其自然地寻找到表演的那种感觉。为此,每逢周六日,我会到外面去看名家唱戏,希望能在欣赏这些大家的表演时能使自己有所体悟。我的勤奋好学,我的创新思考,被老师们看在眼里,因此不管是教我的还是不教我的老师都非常喜欢我。老师们在相互之间交流经验时,通常会这样称赞我:“麒麟这孩子,不会完全按照老师们教的方式去演,他有自己的表演特点,但总体上又在杨派的范围里。”

我的付出得到了回报。在1963年学校的汇报演出中,我在《铁笼山》中饰演姜维,出色的表现竟然让学校老师们一致给出了100分。这是北京戏校建校以来第一个100分,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。

由于台上的我干净、利落、漂亮,动作规范到位,而且一身正气,我在戏校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。临近毕业时,学校有意让我留在学校担负起传承杨派武生的重任。但可惜文化大革命开始了,八年辛苦学戏,刚看到了一点成功的曙光,但转眼间,一切美好的憧憬都化作了泡影。

1968年,我被下放到了天津塘沽的一个盐场做了两年工。1970年北京市政府感觉到了我们这些戏校青年的重要性,便又将我们调回了戏校,并成立了红卫兵演出队。我被分到了当时的样板团,剧团准备培养我出演《沙家浜》中的郭建光。但遗憾的是我的嗓子在变声期受到了损害,所以就演不了了。“文革”禁止演传统戏,我这个长靠武生唱功又不行,所以就显得十分尴尬。这也是后来我改行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参军改行

当时我的爱人张百灵参军,被分到了昆明军区国防话剧团,她对我当时面临的处境做了认真的分析,她说:“你不要再唱戏了!在样板团中长靠武生也已派不上用场了,你还是选择改行吧!”在爱人的建议下,我最终选择转行舞蹈。之后,她更希望我也能调往昆明军区。我远在广州的父母此时也在筹划要将我调往广州军区的事情,而且广州军区也已多次派人到北京戏校商谈此事,但是北京市政府将我们视若珍宝,他们哪里肯放我走。后来在爱人与我的不懈努力之下,我终于调到了昆明军区国防文工团的歌舞团,成了一名文艺兵。

出身军人家庭的我一直都感觉参军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。所以拿到调令的我兴冲冲地赶到了昆明军区。但那时歌舞团已带领《红色娘子军》团队到贵州演出去了,我在军区待了三天,便也追到了贵阳。没过几天我就出演了《红色娘子军》里的洪常青,之后又安排我担任一些小舞蹈的领舞,但是由于我缺乏基本的舞蹈基础,受到了一些人的质疑,又让我十分尴尬。

部队的生活和演出与地方截然不同,演员通常不仅要演出,也要同时负责灯光、道具、装车、压车、卸车、装台以及拆台的工作。作为一名军人,这些我都觉得光荣。只是,学习舞蹈这门技艺实在令我苦恼。俗话说“隔行如隔山”,那年我23岁,已经过了学舞蹈最好的年龄,对于舞蹈一窍不通,像空转、擦杆儿、大跳、托举等专业术语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。文化大革命让我从19岁起便中断了练功,样板团的出现更令我感觉自己学了那么多本事,却最终落了个“英雄无用武之地”的境地。之前,我是戏校的中流砥柱,如今改行舞蹈只能跑龙套,看不到一丝希望。那段时间的我整日垂头丧气,没事时便和几个朋友胡乱地侃大山,借酒消愁!后来爱人见我如此这般模样,便良言相劝:“你在戏校时有自己的追求目标,那么勤奋努力地练功,但这里同样也有你的天地,你也应该努力地去练功!”

为了督促我练功,爱人将家中的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,每次我到练功房时基本都空无一人,而她有时也会在练功房陪着我练功。就这样经过不懈的练习,我慢慢有了信心,对自己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渐渐地,我也出了一些成绩。我塑造人物的能力非常强,在跳舞时我也不只是单纯地跳舞,我会将人物的表演融入其中。逐渐地,我找回了在戏台上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,我的表演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。后来国防歌舞团排演的舞台剧《宝莲灯》《霸王别姬》《黛玉焚稿》等都是由我来主演的。


也许是命运在捉弄我。八年学戏,我学到了杨派武生的精髓,当时就想在戏台子上演一辈子,可是文革开始了,我被迫转了行。而在国防文工团的八年,我又学会了舞蹈,当时也以为会这么一直跳下去。可是在1978年,偶然间我看到了上海歌剧舞剧院的民族舞剧《小刀会》,一下子我就被震惊了。当时我就觉得,好像忽然找到了自己的出路。民族舞剧,融合了中国很多民族的元素,而京剧也是融合了中国各种民间艺术的综合性艺术形式。八年京剧加八年舞蹈,必然要走向民族舞剧,我的心中如此呐喊着。

于是,我又申请借调到了中国歌剧舞剧院,学习表演民族舞剧。然而八年的军旅生涯,对我的影响也是很大的,至今我还为自己曾是一名军人而感到自豪。

越南自卫反击战时,我和中国歌剧舞剧院的赵青、郭兰英跟随中央慰问团去广西参加慰问演出。到了中越边境后,我在山坡上看到了很多战士的墓碑,坟墓中大都只是象征性的东西,因为人已经被炸没了。其中还有很多无字碑,战士们牺牲了,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。站在那里,想到他们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,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。最后,我们到达了最前线,抬头时似乎就能看到对面敌人的眼睛。那里有一个突出山崖的台子,我们就在台上给战士们演出。战士们怕我们掉下悬崖,就手拉手站在台子边缘,围成一个圈。我与赵青同志在圈子里表演了《小刀会》中的共舞。这场共舞与战士们浴血奋战的英雄气概十分贴切,战士们看后无不动容地流下了眼泪。

此后不久,1981年我便正式告别了军旅,调到了中国歌剧舞剧院。

“通往桂冠的道路上充满了荆棘。”这句座右铭陪伴了我的一生。不管是在戏校的八年,还是部队的八年,包括后来的中国歌剧舞剧院,我几经改行,但这种精神却始终支撑着我走下去。尤其是在部队的那几年,为我的人生奠定了牢固的基础,它不但使我养成了严格的纪律性,而且使我更加能够吃苦,让我面对所有困难时都无所畏惧,这是我在军队很大的一个收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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