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个人风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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邱玉璞:光阴飞逝 记忆犹新

2020-01-15    来源:中国老年文化


前些天,中央电视台连续三晚播放了《抗美援朝万岁》专题讲座,引起我许多回忆。因为我曾在1953年3月参加过第三届赴朝慰问团,并在朝鲜经历了近6个月的战地生活。

五十年代初,“抗美援朝”已经成为老百姓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话题。那时我还是东北鲁迅文艺学院戏剧部的学生,每天晚上,我们都帮学校做炒面支援前线。至于入朝抗敌,那仅仅是一种向往。未料想1953年3月,我刚调入东北人民艺术剧院,便被选为“第三届东北抗美援朝慰问团”团员。顿时,我们二十来个团员成为全院同志关注的对象。大家纷纷捐出各种日用品,以示支持。让我特别难忘的是,我分到一个羊毛睡袋。这个既轻又暖还便于携带的睡袋,陪伴我度过了在朝鲜前线最艰苦的近两百个昼夜。可惜,至今我仍不知道这位捐赠者是谁。

第三届东北赴朝慰问团主要是由沈阳京剧院组成,由当地著名女老生尹月樵领衔,还有沈阳戏校的一批优秀年轻演员,因而演出重头戏是京剧。我们剧院的小分队仅二十来个人,主要任务是担任开场的直接慰问节目,诸如小合唱、快板、单弦、小歌剧等等。由于人少节目多,我有时要参与四、五个节目的演出,好在当时年轻,虽然感到有点累,但却仍引以为荣。

出发的那天晚上,我们乘着从苏联进口的敞篷汽车,斗志昂扬地高唱着“雄赳赳、气昂昂、跨过鸭绿江……”踏入了朝鲜战场。出人意外地是朝鲜公路上一片寂静,并没有枪炮声。正纳闷时,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,汽车立即闭灯开到道边大树下。司机告诉我们这是沿路卫兵发出的警报,美国飞机来空袭了,我们急忙下车隐蔽。一位同伴喊道:“快把眼镜摘下来!不要暴露反光!”司机却笑着说:“不用取了,飞机看不见的,不然汽车挡风玻璃窗怎么办?”我们这才放了心。此后,我们行程大多是在晚上,而空袭警报枪声也经常不断。我们一开始十分紧张,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。


有一次,在我们前面杂技团的汽车被炸弹击中了,幸好团员们已经全跳下了车,只有一位耍坛子的演员耳朵被震聋了,但他当晚仍坚持演出。

我们演出的规模大小不一。小规模的只是给十来位苏联专家演出,而大规模的观众多达数千人。有一次,一大早赶到一个大山窝里演出,可是眼前除了一个无棚的大舞台,却看不见任何观众。原来舞台下面大片的绿地都是头戴树叶伪装的战士,从空中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。而四面山头却布满了高射炮,随时准备打击来犯的敌机。演出一开始还比较平静,但在最后演出京剧《将相和》时,山顶一声枪响,警告美国轰炸机来了,接着四周山顶高射炮齐发,扮演秦王演员的座椅被震得直跳。但所有演员都十分镇定地继续演出。敌机为躲避高射炮弹不敢低飞,所以所有炸弹都落在保护圈外了。慰问演出结束后,数千战士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。我们也为这次大规模的慰问演出圆满完成而松了一口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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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到达朝鲜时正是双方快开始和谈的前夕。轰炸非常频繁,美、苏飞机空战也经常发生。我们在一次行军中,就目睹了一次激烈空战的全过程,开战前飞机为了减轻负担,都先把备用油箱扔下来。朝鲜老百姓便争着去捡油箱。领路的战士告诉我们,如果被击中的飞机驾驶员跳伞落地,老百姓会见洋人就打。因此凡苏联驾驶员胸口都带有一幅印着美、俄、中、朝四种文字的说明“我是苏联人!”以免误伤。当时我们只见到一架飞机在远处被击落。却没有看见驾驶员跳伞的情景。

有一天晚上,在舞会中遇到前线部队文工团的一批年轻演员,大家欢聚一堂。他们当天夜里就要通过封锁线去最前线慰问,而我们则定在第二天晚上才出发。临别时,我们互相祝愿并期待再见。但是当我们第二夜到达目的地时才知道,他们昨晚在封锁线上不幸被敌人发现并已全部阵亡。我们闻讯都忍不住哭了起来,部队首长劝慰我们说:“这就是战场啊!牺牲是难免的。我们有些部队从出战到现在,每个连大概只剩下十来位老兵了。”我们听后忙擦干泪水,立刻投入了慰问演出中。

晚上,在各级指挥部会经常开交谊舞会,而当时少年京剧演员们全不会跳交谊舞。在行军休息时,我便充当了他们的交谊舞老师。我还接受了保护两个最小的京剧演员刘琪、郭常发的任务。只要敌机一出现,我就拉着他们跑到凹处躲避,并把他俩护在身下,从而结下了至老难忘的友谊。

正式慰问结束后,我们并没有立即回国,而是被送入一个极大的山洞里,并宣布我们已经接受新的任务,即创排新节目准备迎接敌我和谈胜利。我们和京剧团的同志开始了创新节目的排练,首先是排练大合唱,第一首歌曲就是《金日成将军之歌》。困难在于当时京剧演员演唱咬字都是带韵的,这对合唱发音是个很大的麻烦。大家经过一番努力才把发音唱一致了。歌剧和京剧演员又联合创演了小歌剧《我送哥哥上前线》等等。另外,为了能有较好的演出场地,留守部队还在大山洞里建造了一个全木板的大舞台。这个山洞很大,一层接一层,到最底层出来就是山脚了。宽敞倒是宽敞,唯一麻烦的是大小便必须出洞。如果闹肚子可就更麻烦了。


当和平谈判成功消息正式传来时,大家一起涌出了大山洞,欢呼雀跃高喊“我们胜利啦!”共同庆祝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!事实是原本美国根本就没有把百废待兴的新中国放在眼里,没想到仅仅三年,中国抗美援朝志愿军便把自认为不可战胜的现代化美军(号称联合国军)从鸭绿江边一举赶回了三八线。这个庆祝胜利的大会,使我终身难忘。

回国后,我所在的东北人艺歌剧团很快被合并到北京中国歌剧舞剧院。原慰问团的京剧小演员们也大多调入了中国京剧院,诸如当年年龄最小的刘琪、刘亮兄妹,唱花脸的王平等等。我们在北京又见面了,而且至今联系不断。当年年龄最小的刘琪如今也年逾80了,她在中国京剧院已经获得“非物质遗产继承人”称号。而当年在演出队拉小提琴的小青年傅庚辰,先后为《雷锋》、《打击侵略者》、《地道战》、《闪闪的红星》等多部影片作曲,并在我们剧院创作了歌剧《星光啊,星光》。他入部队后已获少将军衔,并连任中国音协第五、第六届主席,以及第七届名誉主席。我想他们这些成就或许也与当年战场的历练有关吧。老友们每每联系,总是聊不尽的往事。

“往事不忘”便是“今日之师”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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